聲介面在共做計畫第一期《發聲如何證明？》中，試圖探討「去中心化」與聲音做為一種媒介之間聯想關係與能動性。而去中心化的技術想像是我們當下現實的「藥物」（pharmakon） ，既是解藥也是毒藥。如果沒有中心，那要如何治理？如果平台式的治理助長了破壞普世價值的聲音，比如仇恨言論，那去中心是否能改善這個狀況？價值又由誰來決定？聲音的價值將落在哪裡？ 如同 Signal 創辦者 Moxie Marlinspike 做的 NFT 惡搞實驗 —- 號稱去中心化的 Web 3 NFT 平台不負責儲存管理，高價購買的 NFT 能夠輕易被其他圖像取代。去中心化似乎只是理想，現下的 NFT 喧囂仍舊回歸到技術的物質基礎，儲存必然會集中。在此背景之下，集中的儲存處理如何應對技術的去中心化，又或者是否需要有中心化與去中心化的相互拉扯？聲音在這裡能不能提供一條指引，幫助我們建立新的雜音系統，一種不被控制的賽博格？
本期的主題圍繞著以下三個命題出發：
“儲存” – “價值” – “治理”
- 聲音做為儲存媒介 ➡︎ 聲音作為紀錄媒介，呈現出聲音與電子聲響數據在文化中所扮演的獨特角色。
- 聲音做為價值媒介 ➡︎ 聲音的商業需求或是價值交換的媒介，可以是共享音效庫或是非同質化的聲響NFT等。
- 聲音做為治理媒介 ➡︎ 聲音作為規訓的媒介，包含廣播、AI語音辨識與數據監控等。
儲存媒介：紀錄，數據與檔案化
德希達在檔案熱中指出了資料儲存作為建構權利核心的發端，而去中心化的儲存方式似乎則預示了屬於這個世代的檔案轉向（archival turn）。然而，在此背景下所建構的檔案及鍵入雲端的數位訊息，溯源將困難重重，我們又該如何辨識及問責檔案的發聲者？並且在代碼、平台的迭代中延展共識？數據訊號並非現實的對應，當鍵入雲端，轉檔、壓縮、再製之後，往往使新版本的聲音訊號經歷新的來生。一個回覆、改寫都為原初的資訊賦予新的意涵。訊息的賦能在日夜交替之間發生，數據化的聲音應該被賦予獨一的身份，作為非同質化的聲響在數位世界被持有、共有與轉移，或許能夠解決部分的難題。
價值媒介：交換，儲值與流動性
聲音的哪些特質成就它的價值？什麼時候聲音開始能夠以價值度量？是當聲音能夠被檔案化以後嗎？在儲存聲音的媒材被發明以前，聲音可以被文字形容，可以被圖像化、符號化（樂譜），但是「聲音」仍然奠基於時間（time-based），擁有倏忽即逝的特性。聲音需被物件化，才能進行分析，轉化，展示，我們可以指認原初的聲音，但那個「聲音」是聲音本身嗎？抑或是指涉「聲音檔案」？我們擁有了把「聲音」儲存、編檔、排序、刪除的能力。我們可以篩選聲音。我們發明了收音裝置，可以直指對我們來說有價值的聲音，並忽略那些毫無助益的聲音。在這個時代，每一個人都可以是一定程度上的聲音價值決定者。
治理媒介：治理，邏輯與組織
是誰以何種方式為了什麼目的治理以及監管聲音？殖民政府，後殖民的國家主義，甚至跨越國家的商業平台資本主義？
「代碼就是法律」，第一個分散式自治組織The DAO（DAO, 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透過社群表決修改代碼的方式，讓以太坊系統可以繼續運作：The DAO 在發布的幾個月間即遭駭客入侵，同時引發以太坊以硬分叉的方式強制回溯並消除資料，在保住損失的同時，The DAO 的專案宣告終止，而新的分支成為了現在認知的以太坊，回溯程式的決定並沒有寫在代碼之上，而是社群表決透過修改程式的方式來作為此事件的緊急補救，一方面代碼即是法律，另一方面數據的參與者都能透過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參與法律的制定。我們不得不承認以現階段來說，這樣的組織方式仍然充滿風險，可能是代碼上的漏洞，或是發起者的拉地毯（rug pull，意思類似於捲款逃逸）。但是這項新技術所預示的治理方式，也同時為共同工作展現出全新的想像空間。
本期主題所提出的三個命題建構在區塊鏈技術的不可能三角 – 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安全性（security）與可擴展性（scalability），推展至我們試圖思考的儲存、價值與治理。我們希望從編輯小組與寫作者共同工作（co-working）和集體（collectivity）的願景上來思考這三個命題的潛在價值。或許能夠暫且從印尼團體 Ruangrupa 於第15屆卡塞爾文件展在西方主流的藝術展中所引發的摩擦得到一些借鏡。畢竟類比式工作小組的興衰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人事與環境，團隊的默契難以在不同文化與時空下重新複製。如果說區塊鏈技術就是為了在數位世界上實現去中心化的合作，我們該如何面對不同文化中的價值判斷？如何不依賴採掘式的經濟模型，用採礦、跟便宜水電建立大規模的資料中心的方法解決儲存問題？並且在各異的處境中溝通出共識進行治理？
＊標題圖片為 ChatGPT 由聲介面編輯部詠唱生成。
本書寫計畫得到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文心藝術基金會「現象書寫－視覺藝評專案」特別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