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多頻道下的地方感

古根漢美術館的《故事新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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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如何才能打破藝術史被書寫的規則?”古根海姆美術館的策展人翁笑雨, 展覽《故事新編》的主謀問道。從即日起至2017年三月10日,展覽《故事新編》呈現出耳目一新、出乎意料的中國當代藝術作品選粹。尤其迄今為止,美國對於中國當代藝術的研究,主要仍偏重於機構預設的“中國性”或是更廣泛的“東方主義”,形塑了西方對於這一主題的基本想像。對於翁笑雨而言,《故事新編》並不聲稱如此宏大的企圖,也更沒有為展覽提供另一種想像文化與場域的答案。“文化應該具有相較於傳統理解脈絡上更寬廣的定義”,她強調。

Sun Yuan(b. 1972, Beijing) & Peng Yu (b. 1974, Jiamusi, Heilongjiang Province) Can’t Help Myself, 2016  Photo: David Heald

 Sun Yuan (b. 1972) & Peng Yu (b. 1974) Can’t Help Myself, 2016. Photo: David Heald

從這個角度,《故事新編》做了與過去的展覽根本上不同的一件事,即是:讓文化與碎片式場域的概念,在過度敏感的新自由全球化資本主義以及虛擬網絡的時代中,通過不同的作品來拼湊自身。與其建構另一個用以審視與塑造“中國”的單一視角,展覽選擇了一個世代的藝術家,出生於七零到八零年代,通過了現代台北、香港、蒙古草原、中國南海以及其他地方的不同脈絡語境,挑戰了傳統意義對於一地的敘事方式。儘管參展的藝術家都有不同的海外經歷,他們的作品大多批判性的檢視了地緣政治vs當地的複雜性。

雖然拒絕採用非個人的疏離經驗、理論與概念,每個由古根海姆美術館委託創作的項目,在論及特定生活環境時,仍然深深受當地的影響。如同標題《故事新編》所暗示魯迅在1936年的同名小說,與其重新編寫歷史的敘事,這些藝術家將過去、現在與未來、幻想、現實、荒謬以及古怪的時刻編織在一起。如同中國現代文學之父將方言日誌與標準經典文學相提並列,這個展覽許多方面回應了傳統的殘酷性,以及時而無解的現代性的許多極端。

在文章Lure of the Local: Senses of Place in a Multicentered Society的初始之處,作者Lucy Lippard寫道:“空間定義了風景,而空間與記憶的結合定義了一個地方。”如果《故事新編》作為一個展覽空間,通過屏幕與投影,定義了特定的風景,通過我們自身的記憶與看世界的方式,這些作品應該促使我們最終回溯自身對於一個地方的想像。

Taxi (2016)
Color 4K UHD video, with sound
79 min., 32 sec.
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 New York, The Robert H. N. Ho Family Foundation Collection

對於居住台北的藝術家饒加恩而言,“當地性”存在於媒體的全球化之前,通過與他鄉的關係、歷史、政治與經濟結構。個人對於一個地方的認識歸根究底的來自於個體的獨特經驗,而不是媒體對於一地的重新詮釋。然而,在當今的文化脈絡中,全球與當地的視野逐漸通過數位、科技以及機器的梳理塑造,而非通過感官與肉身。同理類推藝術家,媒體似乎非常自然的成為了一種媒介與過程,媒介是一種表達的方式而不是反之亦然。

Kan Xuan (b. 1972, Xuancheng, Anhui Province) Kū Lüè Er, 2016 (details) 13-channel color video installation, with sound, and stone and marble 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 New York, The Robert H. N. Ho Family Foundation Collection © Kan Xuan

Kan Xuan (b. 1972, Xuancheng, Anhui Province)
Kū Lüè Er, 2016 (details)
13-channel color video installation, with sound, and stone and marble
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 New York, The Robert H. N. Ho Family Foundation Collection © Kan Xuan

對於藝術家闞萱而言,她的手機相機成為了探索一地的一延伸。有如巨大的Instagram方塊,藝術家的旅行記錄播放在16個影像屏幕上。每個閃爍的屏幕以幾乎同一視角,捕捉了三十到五十個一地瞬間的景象; 遠處在田野中緩緩移動的農人在快門下漸漸消失在景色之中,一隻鳥兒從像素化的風景鐘振翅飛起,藝術家的手震的效果恰巧掩飾了蒙古大草原上斷垣殘壁的停格畫面。在邊界上數不清的古老城鎮,是南方農畜文化與北方遊牧民族的交會點,闞萱發現了許多她所遇見而今不復存在的,在地圖上有如被抹去一般的歷史痕跡。作家赫爾曼·梅爾維爾說道:“它不在任何地圖上;真實的地點從不畫入地圖”,行走在這片土地上,也引領了藝術家走入了旁邊的小城:圐圙兒。有趣的是,是一個以前在Google不曾出現搜尋結果的地理名稱,現在,地球另一端的觀者,可以通過多屏幕的影像,觀察這些消失的地方。

Tsang Kin-Wah (b. 1976, Shantou, Guangdong Province)
In The End Is The Word, 2016 (detail)
Six-channel video installation, with sound
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 New York, The Robert H. N. Ho Family Foundation Collection © Tsang Kin-Wah

曾建華的沈浸式影像In the End is the Word是一個關於中國與日本之間,釣魚台,或稱尖閣諸島的混水之戰的視覺加速版。 當艦艇在海上衝撞,衝突也迅速加劇。黑白色調的模糊影像既是兩國之間的未來,也是現在,以及紛擾的歷史過往。作品並不將時間視作同步的進程,而是所有的事件都同時同地發生。“最終,只關乎精神與死亡”藝術家如此定論,暗指聖經與佛經中的輪迴的概念,在物質世界永遠受苦的境界。歷史成為了一個永恆的迴圈,人類的文明在其中永劫不復。“在許多層面上,從思考時間對於文化的關係切入,可以尋找另一種非西方語源學那一套哲學的解釋。“我認為,”未來”對照”過去”之間的關係在災難之中,是經典的看法”,翁笑雨補充道。在影像迴圈的結尾之處,文字從景象中傾瀉而出,瀰漫淹沒了船艦、將放映室沉浸在閃爍發光的文字之中。其中一句這樣寫的“對逝者視而不見,對預警充耳不聞。”

Zhou Tao (b. 1976, Changsha, Hunan Province)
Land of the Throat, 2016
Installation with two-channel color HD video, with sound
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 New York, The Robert H. N. Ho Family Foundation Collection © Zhou Tao

在以屏幕為主的項目中,周滔的平行影像裝置恐怕是最不著急的一個。

觀眾必須氣味相通,團體或是個人都需靜默的坐在一個凹陷地洞的黑暗之中,彷彿棲息在地表上一個淺淺的弧度上,看著相對的兩個屏幕展開敘事。不若曾建華洪水般的敘事方式,周滔的雙屏幕作品《咽喉之地》緩緩的展開,揭露了實時、卻超現實般在深圳土石流過後的景象。當原本被用作許多營建項目廢棄物的垃圾山坡崩毀,這些產業的殘骸徹底埋葬了沿途景物,通過相機之眼、日以繼夜的調查,周滔發現中文的《咽喉之地》成為了這件作品的合適標題,呼應了對地球策略性的剝削濫用,一個既關鍵又脆弱之處。此處科幻、紀錄片、田野研究、山水、機器與人類的生活最終匯聚成為了一個具有急迫性的故事,有如周滔所提示的,科幻已經成為了我們周遭的殘酷現實中的一部份。

在處理在地性的確切性,《故事新編》誠實而批判性的探索了今日的領域、界限、甚至烏托邦的概念。如果烏托邦的真正功能是 “烏有之邦”對於當下的批判, “中國”的概念也是一樣,呈現在此,作為一個追問與再創造的暗號。當不斷升高的政治的水溫與水平面發生在我們所共有的地球上而帶向暗潮洶湧的未知宇宙與未來,任何聰明的觀者都應不禁問道:有什麼相關性?在今日與未來,何為我們時代的故事,不僅只存在於民族/國家之間或是藝術圈裡,而確實的在 “這個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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