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版本)進化

專訪 Sedition 總監 Rory Bl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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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思考商業如何入侵虛擬生活的時刻,或者,在這物質化的世界中,人類如何漸漸將生活移往雲端。T.S艾略特曾說『藝術從不進步,只是藝術的材料從不相同…』這句話提示了在今日的數位時代下理解當代藝術,儘管媒材變化無限,終究,藝術的本質才是重點。

雲端上的收藏,是 SCREEN 策劃的一系列訪談、對話,關於線上藝術平台的近期發展; 從販售實體作品的線上拍賣,到交易虛擬物件、數位藝術的網路平台,這一系列的文章將討論當代藝術市場在當下與未來的可能性。

關於這些新的網站、平台有趣的一個地方是,它們的概念本身幾乎就像藝術創作一樣:那些當代生活的不確定性,同樣反映在對於這些新概念的恐懼與期待之中:觸不到的產品、虛擬化的交易行為,甚至比特幣作為新貨幣…「擁有權」的概念也正在從實體向虛擬的方向發展。Sedition 總監 Rory Blain 以及其他擁護者以「iTunes」的成功與普及來比喻他們所販售的藝術作品,總而言之,對於他們而言,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收藏家終究會習於這種新形態的消費方式。

Sedition 是最先進入這塊領域的創新平台之一。創立於2011年,曾經開過畫廊的 Harry Blain 以及 Rory Blain 兄弟兩人,與薩奇線上藝術(Saatchi Online)前執行長 Robert Norton 共同成立了 Sedition。他們試圖作為首個以販售以螢幕為主的「藝術版次作品」。以 Sedition 為專欄系列的首篇訪問,總監 Rory Blain 談到對於這一新市場的觀察與願景。

Portrait of Rory Blain, Director of Sedition, Courtesy of  Sedition

Sedition 總監 Rory Blain, Courtesy of Sedition.

 

陳佳音(JC): 可以告訴我們你的一些背景?在創立 Sedition 之前你在做什麼?為什麼會產生這個想法呢?

Rory Blain (RB):
我其實一開始是專業舞者,當了幾年的時間,但是在很年輕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想永遠當舞者,所以在某個時間點,我進入了畫廊業。我的哥哥創辦了一間畫廊,於是我週末的時候開始到那裡工作,漸漸的越來越清晰那是屬於我的地方,所以正式開始了畫廊生涯,進入了視覺藝術產業。在過去15到20年間,我在不同的畫廊裡工作。至於為什麼產生 Sedition 的想法…這是我哥哥創立的公司,一開始也是他的主意,這個想法持續了很久,他遠在現實上能夠實現之前就有了這間公司的想法。最初這個想法現實上並不可行,主要在兩方面:一是螢幕解析度,螢幕解析度需要達到一定程度,讓你可以以屏幕呈現作品而不會打了折扣,包括解析度、影像品質、色彩與深度。

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達到使藝術作品能夠合適的被展示在這個媒介上的程度。另一個層面則是網路的頻寬。高解析的藝術作品如果放到網路上,檔案通常很大,那時候我們還在使用撥接系統,頻寬小得不得了,所以不可能用網路傳送作品。當這兩件事情解決之後,一切也變得更理所當然、時機成熟。我們看到藝術家用傳統媒材創作木版畫、蝕刻銅版、絲網印刷等等,讓作品可以接觸到更廣大的觀眾,對我們來說就是同件事情,在二十一世紀,利用數位版畫(digital edition)的概念對我們而言是從傳統藝術複製品演進而來非常自然的過程。

JC:你是否將 Sedition 視為向畫廊購買的另一種方式呢?
RB:絕對不是。我們的本質十分清楚的是數位版次,有些是規模小些、原本作品的精簡版。我們也有些作品有15到20分鐘長,但是大多數的作品比較短小、比像是錄像藝術的驚鴻一瞥。畫廊販售的是原版獨特的作品,並且通常價格高上非常、非常多。Sedition 的概念是希望推廣到更大的觀眾與消費群體,而這是大部分畫廊根本不打算做的。

Jenny Holzer, Sense displayed on TV, Courtesy of Sedition.

 

JC:所以從一開始,Sedition 就打算販售數位版次,而不是原本的錄像作品?至今為止遇過最大的挑戰是什麼呢?
RB:最大的挑戰是教育人們理解這些藝術品並不存在實體的形式。你會擁有一張作品的證明書,所以你會知道你所擁有的版次號碼,這是可以被購買及再次轉售的,幾乎就像任何實體的藝術品一樣。所以我們基本上盡可能的將一切轉移到數位的範疇。Sedition的作品可以被購買,也可以被轉售,你可以用來賺到錢,也可以因此賠錢。任何實體藝術品的功能,你都可以同樣複製,除了實際、實體的接觸、把玩。

JC:是否這也跟你個人的興趣一直偏向數位藝術有關?
RB:不是的。我認為,最終,這件事情是將最好的當代藝術帶到最廣大的觀眾面前。網路與數位媒體讓一切都是有史以來最容易的時刻,我們喜愛數位媒材,但是那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驅動力真正是因為對於當代藝術的熱愛。數位只是剛好是我們專注的媒材。
JC:你們的構想真的在九零年代就產生了?那可是很早呢!
RB:我想應該是九零年代末吧。也許說1999好了。那是這個構想的核心出現的時候,只是當時我們需要的技術還沒到位。

Cheng Ran, Joss displayed on iPad3, Courtesy of Sedition.

Ryoichi Kurokawa,syn mod3 on iPhone6, Courtesy of Sedition.

JC:能否告訴我們網站的會員目前有多少人呢?
RB:50,000。我們有更廣大的觀眾群體,能夠直接接收我們作品訊息的觀眾超過五十萬,至於網站上活躍的會員人數有五萬人。

JC:能否談談你們的目標群體?從網站上線以來是否有什麼改變?有什麼當初沒預料到的驚喜嗎?

RB:並沒有改變但是確實往不止一個方向成長。當一推出的時候,我們預期主要的目標群眾是大學教育程度、對藝術有興趣、平時逛美術館與畫廊的人,喜愛藝術但是傳統意義上被市場價位排除的群體。Sedition 的成立就是為了對抗這個現象,讓藝術可以被更廣大的群體接觸。

讓我們驚訝的是,從最初的群體到今天,最忠實的一群藏家,雖然只是一個相對不大的數字,但是卻是參觀畫廊以及會購買實體藝術品的人。顯然地,Sedition 上的作品價格與他們習慣的數字比起來非常可親,他們也不在意價錢,只是單純想要藝術家最近的一個代表性的作品。當整個環境對於數位媒材越來越接受,人們也越來越習慣於我們在做的事情,這些因素都影響了我們並且擴張我們的市場。總體而言,這個環境的成長與我所預測的一樣。

這是一種視覺語言,年輕世代現在很多的娛樂與資訊的來源都是透過影像部落客,Instagram也是一個消費影像的另一種絕佳模式,這些都成為網路世代通用的「貨幣」。

JC:在網站啟動經過快要四年之後,錄像藝術的市場有什麼變化?在過去幾年你又在這一領域觀察到什麼現象呢?

RB:嗯,幾件事情,我認為某些方面而言與攝影市場相似。攝影作為一種媒材已經存在一段時間了,但是真正在約十年前才被藝術市場完全的接納。我的意思是,攝影在拍賣會中被交易,具有二級市場的價值。例如Andreas Gursky的照片現在是七位數了。所以談到數位藝術,人們自然會感到有戒心,有些人覺得困惑,但是已經存在好長一段時間了而人們也更加接受其作為另一種媒材。

JC:什麼時候錄像藝術的市場會得到全面的認同?

RB:如果我已經知道的話,我現在就會是個更成功的人了(笑)…當時機適合的時候,你會看到市場上有很多變化。顯然的現在有iTunes讓我們已經很習慣從數位的方式獲取音樂。但是視覺藝術還是落後一些,現在正在改變,但是現在有幾間公司出現來補上這一塊的空缺。Sedition 是最早的其中一間,但是現在有幾間供應商也出現以提供屏幕的方式販售數位藝術。然後,在英國政府這裡,你可以看見所有的資金都投注到相關的產業項目,所以你提到的認同問題已經正在快速的普及,我會說,今年很可能會是關鍵的一年。

Quayola, Natures, Courtesy of Sedition.

 

JC:首頁上的圖片似乎很久沒有更換了,我注意是因為這張圖片視覺十分有吸引力。在銷售上,哪些作品表現得最好?是不是只限於一些視覺誘人、吸引眼球的作品?
RB:這很難說,但是你是對的,這些作品通常視覺娛樂性很高也很美,吸引很多關注、表現得也很好,但是也並不如你所想得那麼好,而這與你在實體空間中看到的情況相同。人們總是對美麗的圖像有反應,但是舉例而言,我們最成功的一件作品,是由一位日本聲音與表演藝術家,池田亮司(Ryoji Ikeda)所創作的。亮司希望進行一項很獨特的實驗,因此他提供我們一件作品,是很觀念性的,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視覺效果,在螢幕上看起來像是跑動的一串數據。他同時也讓作品的價格非常非常低,每一個版次是五鎊,並且是定價不會隨版數漲價。但是因為這件作品非常符合池田的創作脈絡,立刻全部售鑿,然後在「交易」的平台上的交易價格甚至達到100鎊,轉售價格是由顧客自行決定的。這是我們有史以來經手最成功的一件作品,無論是銷售或是交易的記錄上,但卻不是如你所想,通過視覺的吸引力達到的。

JC:所以其實這與實體畫廊的情況並沒有太大不同?
RB:沒錯。這其實對我們而言是非常令人滿意的,因為本來就應該如此,在各方面都與實體世界中的運作一樣,除了並非在實體的世界中。

JC:Sedition 上開放了「交易」平台,是一個二級市場允許收藏家可以在上面買賣作品。某一方面,這是為了強化這些觸不到的藝術品的貨幣價值,但是另一方面這些交易卻僅限於你的網站,你們是否思考要如何擴展到一個更開放的平台。未來是否可以將這些作品委託給其他拍賣公司進行拍賣?不然其實這樣的平台與線上遊戲的物件交換並沒有太大的不一樣。

RB:沒錯。這是我們正研究的方向。此時這個環境的建置是你必須在 Sedition 的平台中買賣 Sedition 的作品,但是未來幾年我們也計劃將其開放,其中目前看來最有可能的方式是利用「區塊鏈」(block chain)技術,所謂比特幣使用的技術。其中背後的原理是任何有關作品的交易記錄都會攜帶在程式的作品本身中。對於這種藝術作品來說是最適合的,將來甚至可以在拍賣的時候直接點對點(peer to peer)交易,只要能夠改變區塊鏈的技術並且嵌入一個新的所有權。我們正在積極研究。

最終,主要的差異會在兩方面:一是這會是一個非常安全的系統,因為其資訊並不會被儲存在單一的地方,而是存在於數個不同的端節點,如果要駭入或是攻擊,你必須同時針對每一個單獨的點。也因為如此,這比現存任何系統都安全可靠。另一個概念則是每一次的轉手交易、所有權的轉換、都會被攜帶在自身的程序裡面,所以從藝術的角度,它自己攜帶了交易歷史,讓作品無法被非法流通。

Wang Qingsong, Follow Me, Courtsey of Sedition.

 

JC:是否可以說這是一種新形式的所有權?
RB:是也不是,是一種新的追蹤與監控所有權的方式。

JC:Sedition 上的作品有些是高知名度的藝術家,也有年輕新興藝術家,你們如何聯繫藝術家的?
RB:有很多方式,主要的渠道是來自我們過去的畫廊背景,我們有許多藝術家的聯繫方式,我們會直接接觸藝術家如果我們喜歡他們的作品。同時,我們也與畫廊合作,我們歡迎畫廊鼓勵藝術家與我們簽約,他們可以分享抽成。我們一直努力不要成為實體畫廊的競爭對手,我們不販售實體藝術作品也不打算這麼做,所以如果接到任何關於實體作品的詢問,我們會直接轉達給代理畫廊。我們只處理數位範疇內的工作。

 

Bob Roberta Smith, Art Makes Children Powerful displayed on a tablet, Courtesy of Sedition.

 

Gordon Cheung, New Order Collection, Courtesey of Sedition.

JC:Sedition 是否有自己的工程師來協助藝術家創作他們的數位版次作品?通常作品製作的流程是什麼樣子?

RB:有的。有些與我們合作的藝術家,他們的工作室非常擅於數位媒材的操作,也有藝術家心中清楚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可是沒有那麼熟悉數位媒材。Tracey Emin是一個例子,她的霓虹系列有實體形式的作品,但是她希望讓霓虹的字體像是由她隱形的手寫出來的感覺,於是她就要求我們的技術人員做,與我們的數位製作人合作。Tracey 會看著動畫然後說「我想要這樣」、「用這個速度」等等下達她的指令,但是由我們的數位製作人讓這件作品合適的呈現在Sedition的平台。

現在我們與美術館也密切合作,我們正在安置許多屏幕到美術館的商店中。剛剛裝置了一個在約克郡的雕塑公園(Yorkshire Sculpture Park)裡,正在進行中的還有皇家藝術研究院(Royal Academy of Arts)、紹斯波特附近的Atkinson Gallery,以及德國杜賽道夫SMKP美術館。我們剛剛開始這項計劃,但是今年將有很大的成長。

JC:你的意思是在美術館的商店裡會陳設一個屏幕,讓人們可以直接在上面購買藝術作品?
RB:沒錯。屏幕上會顯示作品以及指示如何安裝、展示,而你實際上會得到一個實體物件,就像iTunes的禮物卡一樣的一張小小的塑膠卡片,一面有藝術品的圖片,另一面有一條銀色條碼,再刮去銀色覆料後,根據指示,你將會擁有這件作品在你的收藏中。你兌換藝術作品然後用你的電子裝置獲取。

JC:Sedition的收藏群體分佈在哪?

RB:大致上滿平均的。約百分之三十在歐洲、百分之三十在美國、百分之三十在英國,剩餘的百分之十遍佈各地。我們也計劃向中國擴張,我們的網站已經有中文版,也和中國的雜誌Dejavu與LEAP 簽訂合作協議,目前也積極尋求增加在中國的曝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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