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介面:默認的數位媒體狀態

采訪藝術家克里斯·弗納德爾、陳建升和覃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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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線上/線下展覽“面對介面”(Face to Interface)的延伸,三位藝術家在本次采訪中對其作品和閉幕當晚的行為表演做了進一步闡釋,從而讓我們對他們各自的藝術實踐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Face to Interface at Chinatown Soup in Chinatown. Photo by Taole Zhu.

劉倩兮:你們將對網絡、社交媒體、電腦界面、以及數碼圖像的操作等日常生活經驗轉換到了畫廊空間和當代藝術的語境中,這是否是一種主動的行為?這些事物對你和你的藝術實踐來說最本質的意義是什麽?

陳建升(JS Tan):我不覺得這是個我會主動思考的話題。我在這些媒介中長大,每天都包圍在它們當中。這是我的一種默認的狀態,是我所使用的資源。對我來說,這個也是關於“手藝”的問題。用社交媒體的形式思考已經成為了我的一門手藝,是一種講述我感興趣話題的最佳方式。如果我是一個作家,我可能就會寫一本書了。置於將這些東西轉換到當代藝術空間,我認為當代藝術的觀眾更願意接受那些不帶有資本主義性質的事物。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因為不是我做的所有東西都適應“市場”。也許當我知道如何將我的作品轉化到商業領域,我就不需要當代藝術觀眾了。讓每一個人都可以消費我的作品應該會很不錯。

克里斯·弗納德爾(Chris Fernald):我同意建升,這應該不是一件太出乎意料的事情。從我個人的經驗來看,我傾向於從我個人的線上和線下經驗出發進行創作,比如,和許多在西方世界的生活的人一樣,我的生活會在很大程度上受技術導向,所以從那裏取材是很自然的事。媒介轉換的空間和體系有點像哈哈鏡一樣,既反應出逃避、消除、轉換等概念,又讓這些想法變得復雜。這些空間確實改變了我如何以最棒和最糟糕的方式看待身體,但是最重要的可能是,它們提供了一種檢驗當下的靈活的語境。

覃小詩(Xiaoshi Vivian Vivian Qin ):跟建升和克里斯相似,我不覺得運用數字媒體是我做作品的聲明或特點。

Installation Shot, Do you want to immigrate to the future?, Xiaoshi Vivian Vivian Qin, 2015. Photo by Taole Zhu.

劉倩兮:你們覺得展覽是否達到預期效果?作品在現實空間中和在虛擬空間中的呈現有什麽不同?

陳建升:我覺得閉幕表演當晚非常有趣!非常高興我能參與其中,並且近距離的感受了其他兩位藝術家的作品。對我來說《Silent》仍舊是一個藝術作品,在其觀念成熟之前,或發展出可持續使用的網絡平臺之前會始終是藝術作品。對我來說這個展覽非常有意義,我得以跟許多人交流,他們對作品又感興趣又覺得困惑。我得以告訴他們我在設計這個作品時的一些更宏偉的想法。我也覺得將這個作品放在畫廊空間,會促使觀眾對一個貌似簡單的電腦應用程序有等深入的思考。

克里斯·弗納德爾:很遺憾我沒能親自去參加展覽,但是就展覽主題而言,我覺得用視頻代替我出現在表演現場是非常合適的。

覃小詩:老實說大多數時間我都對自己的作品不是特別滿意。實際上我從來沒有對我的作品滿意過。我記得我曾經在個人陳述中說,我希望這一生能做一個好作品。現在我覺得這可能太拜物了,但是我仍然這樣工作。同時我也試著告訴自己“工作=過程”,這樣我才能繼續。人們在不同的空間對作品有不同的反應,我覺得我們應該把你作品所占據的空間也看做是作品的一部分。我作品在畫廊和在線上的區別就像人們在現實生活中會比在網絡上更容易撒謊一樣。

劉倩兮:展覽中你的作品《你想移民到未來嗎?》是根據一個網上著名的帖子而來。你是如何有這個想法的?為什麽專門挑選這個帖子?

覃小詩:這件作品的形式與網上流傳的“令人迅速相愛的36個問題”很類似。我發現讓人通過谷歌翻譯的發音功能進行對話是個很好的交流方式,這給了他們一個很合適的距離。就像“令人迅速相愛的36個問題”使人通過另一種方式建立聯系,從而化解了與陌生人對話時的尷尬。《你想移民到未來嗎?》其實是從我之前的寫作中來的。通過寫作我發現,對未來的預測有時候真的會影響未來。比如,我曾寫過我第一次去科尼島(Coney Island)買了薄荷加巧克力片味的冰激淩,而當我真的去科尼島的時候,不管我是否真的買了薄荷加巧克力片味的冰激淩,都是對我之前預測的一個回應。著名的未來學家 Ray Kurtzweil 早在1990年就預測了人類將廣泛使用互聯網。我認為他的預測某種程度上影響了資本和科技領域對互聯網的興趣。所以,與其說他在預測未來,不如說他在某種程度上創造了未來。另一方面,我希望觀眾能和我的表演者們對話,我給了表演者們一些問題。這些問題多數關於移民和種族問題在未來可能的變化。我非常希望觀眾能拿出時間思考這些問題。另外作品中也有一些反諷,比如你必須擁有一臺智能手機才能參與其中。

Installation Shot, Silent, JS Tan, 2015. Photo by Taole Zhu.

劉倩兮:《Silent》這個作品與觀眾擁有天然的緊張感,因為參與者在作品中是不可以用語言交流的。我想知道你如何理解“語言”在我們現代社會和藝術領域的作用?你覺得對作品來說語言詮釋至關重要嗎?

陳建升:對今天來說,關於交流方式的社會景觀是:語言越來越與語境相關。語言就像話題標簽(hashtag)一樣,只有在特定語境下才變得有力,比如某個話題標簽是如何關聯到一個更大的對話中。《Silent》提供了一種類似的語言,一種被語境驅動的交流方式。正如保持“沈默”本身沒有意義,而在特定語境下保持沈默或在場才意義非凡。而這個作品其中一個目標便是去探索這些語境是什麽。

劉倩兮:作為一個藝術家同時又是一個程序設計員,你所扮演的角色分別是怎樣的?你怎麽看從科技領域來源的藝術?

陳建升:我是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程序設計員。對我來說,我不覺得科技來源於藝術,或藝術來源於科技,我更願意去超越這個話題。最終這些都是一些讓你做事的習慣和技術,都是工具,而它正好是我受過訓練的一個工具。所以我不覺得我的身份是“藝術家+程序員”,而更像是“懂的編程的藝術家”。這樣的話,我並不需要對類似“藝術和科技的未來”這類的問題負有責任。

Installation Shot, Pop Effigy IIPop Effigy IV, Pop Effigy I (from left to right), Chris Fernald, 2015. Photo by Taole Zhu.

劉倩兮:克里斯,某些原因你沒能在表演當晚出現。但是你以行為的方式在作品中出現,能介紹一下你是如何作為身體/行為/媒介出現在你作品中嗎?

克里斯:去年我和朋友參加了Bruce High Quality的雙人寫作課程,發現了將起立朗讀作為一種方式去與觀眾分享你的寫作的整套觀念是非常無趣的。當構思閉幕式上的行為時,我就想到了“現場朗讀”的形式。於是我想到了從一個表達、包裝、傳達給觀眾其身體圖像和在場性的表演者的角度來寫作。我想創造一種視覺和聽覺的空間,激發自我輸出的個人儀式中的休眠地帶。文本是非物質化傳遞的幻象,自我輸出是身體化的過程,而語言是更大程度的隱喻,我認為感知的細節是真實的。因此,多數我近期的作品是從人稱的轉換到動作的轉換的一種轉移。當我們在虛擬世界中遊走時,建立在身體經驗上的真實情感明顯的存留在技術上。大概我感興趣的是,數碼空間如何混淆那些經驗,以及不同的平臺如何生產對自身的“後身體”表達。

劉倩兮:回到你在 SCREEN 線上展示的作品《Treatment》,你從哪找到的那些圖像?作品裏聲音和圖像構成了不同的敘事,它們分別對作品起到了怎樣的作用?

克里斯:圖像是我從YouTube上和一些我未完成或未發表的作品中找來的。做這個作品時讓我想到了加拿大作家希拉·海蒂(Sheila Heti)的《應該如何做一個人》。也許不一定對,但是我記得書中的一個人物將自己做作品的過程描述為對著一個看不見的城堡裏仍沙子。最後沙子開始黏在奇怪的地方和各個角,慢慢將城堡的輪廓顯現出來。我覺得多數的藝術正如此。我們不去填充城堡而讓沙子去告訴你它的存在。我希望圖像、旋律和文本是沙子和城堡之間散落於各處的不同的連接點。每一個都來自不同的地方、由不同材料構成,但是描述著同一件事情。這種對主題繞行的方法即是對其邊界的探索,著實讓我產生共鳴。我想看到含有各種可能性的與文字並行卻鮮有與其相交的視覺經驗可以明確地創造出一種情境,你可以毫不費力地理解,就像從後面進入你的大腦。這種數字化的與身體更緊密的連接是《Treatment》所希望能生產和描繪的。我覺得我在網絡上花費的大部分時間有點像這樣。有時候轉換屏幕的動作比你所要找的東西更重要。而耗費本身的韻律才是真正快樂或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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