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恩懷作品的嘲諷姿態展現了他對物件之社會意義的敏銳度——三宅一生香水,常春藤名校花押字, 和平百合等等物件都出現在他的作品中。對何恩懷來說,這些物件代表了後殖民主義的消逝。然而作品本身並非會消逝的,何恩懷只是透過這些名牌商品闡釋理論。乍看之下也許覺得毫無邏輯,但仔細想想,何恩懷最近對於有關責任以及家長教育的主題轉向並非沒頭沒腦。無知帶來罪惡感,罪惡帶來憤怒,憤怒帶來照護。
何恩懷在這個對話裡談到他的行為演說《以聖人約瑟夫為楷模》,這個活動屬於SCREEN介面策劃的行為藝術系列《文化是科技的一種嗎?》,即將在亞洲當代藝術週主場活動Field Meeting Take 3呈現。
李雨潔 (YCL): 也許你可以談一談身份如何能夠透過科技來排演與表現?
何恩懷 (CKH): 五十年前,Gilbert Simondon 曾說科技是文化的一種形式,這是正確的態度,否則文化將成為前工業時代的廢物,文化不應企圖對抗科技,如此不僅無法成功,還有可能把科技化為不可馴化的猛獸。SCREEN介面給的題目恰好是對Simondon理論的一種更新,它隱含的是,在後工業後網路時代的今天,這問題已不再是「科技如何是文化的一種形式?」或者「文化如何是科技的一種形式?」
文化無論高低都包裹著身份認同,次文化的成員數量不會受限於識讀能力。但是今天,身份認同比個人主體還欠缺文化的成分—不論是高級文化,流行文化,次文化。 身份認同還與現在時同步,它是流動的,隨時跟著滑鼠按鍵,臉書的按讚,還有轉發等等改變。這種文化縮水還有將歷史減值成一堆推特和資訊來源的現象,使得探討身分政治的藝術家面臨很大的挑戰,這是我的行為演說《以聖人約瑟夫為楷模》 的背景。
與其「排演」或者「表演」身份認同(這兩種方式都受到一定時間段限制),我們可以乾脆只「存在」吧?美籍越南藝術家Lap Le在他的論文中提到了這一點,他說「身份就是一種抗爭」。Lap Le將身份視為一附屬物,而非將身分政治的批判功能視為是有追溯效力的,或者當成作出判斷前的固有程序; 他將「批評」變成一個不及物動詞。這種反直覺的想法是《以聖人約瑟夫為楷模》的基礎,這件作品本身要成為一個楷模,它探討的是「存在」如何是一種有效的政治藝術。
YCL: 你在很多作品中一直顛覆西方現代藝術,例如說在《亞維農的少女》(2013) 中, 抽象藝術變成原始的形式,它們被你重新設計成像是家具的東西,我覺得這件作品很有力量。但我也在想,作為一個美籍亞裔藝術家,你認同的文化遺產是什麼?
CKH: 「文化遺產」是那些活躍在現在的過去,它們很頑強地或者說鬼鬼祟祟地引導著未來, 但是我們可以——或者說應當試著留下一個自己創造的文化遺產。我這個建言可能給自己招來一些妄自尊大等等的批評,但是把自己想成開拓者而非繼承者,也就把路走寬了。太多藝術家認為自己代表藝術的結果——這將自我置於自大的境地——這其實是過度教育的產物,還有他們聽了太多1990年代流行的有關「終結」的論述,例如說繪畫的終結,歷史的終結,還有各種後設敘述。
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要提倡前衛,前衛藝術本身是20世紀歐洲的產物, 如果《亞維農的少女》提出了什麼爭論的話,它提出了資本主義讓成功的前衛藝術漸漸被同化,進入主流文化並且被機構化這個問題。 我提到的離開文化遺產這個想法是比較綜合性的,並且它不恥於被機構化,它是一種王朝心態,不需被顛覆。這個想法本身可能帶有亞洲思維吧。
觀看何恩懷的行為演說。